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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10-21
窗前誰種芭蕉樹

總盼望能下一場大雨,雨後,天氣便涼爽許多。雨中無事,獨自倚在門前,或是坐在窗内,靜靜地看雨、聽雨,都是我極喜歡的事。

雨下得大了,地上、樹上、屋檐上,雨點跳躍,眼前白茫茫一片,仿佛就要進入混沌一般。好在這樣的暴雨時間都不會太長,大概老天也沒有那樣大的能量,發了一通脾氣後,雨便小了。我喜歡雨下得小一點兒,雨小了,雨聲便溫情了許多,也靈動了許多。聽雨的佳處是種了芭蕉的窗前。去年的豫園行,正趕上下着小雨,雨中豫園人少,倒多了幾分幽靜。走到長廊邊,坐在美人靠上,一回頭,便看見身畔的一叢芭蕉。已是夏日,芭蕉葉子長得很寬大,映得長廊也是綠瑩瑩的。長廊外的雨還在下,點點滴滴,打在芭蕉葉上。我靠在那兒,望着遠處的亭閣水榭,聽着芭蕉葉上的雨聲,穆然沉醉,直到晶寶叫我時,才恍然驚醒。走出長廊,再轉身時,便不見了芭蕉,也聽不到細雨拍打的聲音了。

南郵學校梅苑的宿舍,入門轉角處也種着一株芭蕉。芭蕉樹的葉子碧綠寬大,伸展在白色牆上,既是一幅濃綠潑墨的大寫意,又是一幀精緻的工筆畫。這一點也不矛盾:芭蕉樹的姿态适宜寫意,大塊純粹的濃翠,多痛快啊!而芭蕉樹的葉脈又是那麼清晰整齊,綠得那樣細緻,仿佛用工筆細描出來的……無論哪種畫法的芭蕉,可以在葉上爬着一隻七星或五星瓢蟲,或是一隻盔甲有金屬色澤、揚着長長觸角的天牛。我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從轉角邊走過,似乎每次都很少注意那株高出白牆的芭蕉樹,也從未留意過雨打芭蕉的聲響。年輕人啊,總是睜着好奇的眼睛天天忙碌,我們大概都不能責怪這種疏忽大意吧。

“窗前誰種芭蕉樹,陰滿中庭,陰滿中庭。葉葉心心,舒卷有餘情。傷心枕上三更雨,點滴霖霪,點滴霖霪。愁損北人,不慣起來聽。”雨聲點滴的芭蕉葉上,敲打的是鄉愁,更是離情,還有那剪不斷、理還亂的紛雜情緒。窗前,不知是誰種下了那株芭蕉樹,在李清照的詞裡,是那樣孤獨凄冷。這種情愫後人大概無法體會,就像年幼時,我也無法體會雨打芭蕉的款款深情一樣。

住在西湖邊的秀才蔣坦是可愛的,他做了一件可愛的事,也是我特别喜歡的事。這天,他在芭蕉葉上題下詞句:“是誰多事種芭蕉,早也潇潇,晚也潇潇。”也許是雨打芭蕉的聲響擾了蔣坦的酣眠,總之,秀才不開心了。蔣坦的妻子看到這孩子氣的“怨言”,也在後面續了一句:“是君心緒太無聊,種了芭蕉,又怨芭蕉。”那一刻,芭蕉葉下的莞爾一笑,躍然而出。

窗前誰種芭蕉樹,可能并不重要。你喜歡,或是不喜歡芭蕉葉上的雨聲,也不重要。若有一日,你開始坐在芭蕉樹前靜靜地聽、默默沉醉,你便也聽懂了風雨之聲……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(菲納斯 王敏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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